後底乸縱仔
新年期間少不免去拜年，有一位親戚老來得子，兩公婆看待3歲兒子如珠如寶，百般依從，小霸王稍一不高興，無論想吃什麼、玩什麼都立刻奉上。在旁一位長輩笑着罵這對夫婦：「你們不要好似『後底乸縱仔』！」言下之意，太嬌縱小孩，任由他「要乜有乜」，對其成長並非好事。香港的旅遊和零售業在過往幾年，受惠於內地旅客爭崩頭蜂擁來港，其實也有點像被「縱」的「仔」，現在稍為面對一點戶外陽光與雨水，不見得是壞事。
「後底乸縱仔」這五隻字，足見廣東話之抵死傳神，據說是源自清末民初，廣州西關有很多大富人家，財主們都愛納一堆妾侍，遇上正室離世，由妾侍繼室填房，她便成為正室所生子女的「後底乸」。這時候，若這名繼室本身也有兒女，那麼她如何對待親生骨肉，以及來自正室的繼子女，情況就很微妙，尤其是大戶人家日後往往有「爭產」問題。
一般人的印象是，繼室多數惡毒，定必刻薄甚至虐待正室子女，偏心自己親生的吃好喝好、穿金戴銀。但這其實未夠毒，最毒的是恰恰相反，即百般嬌縱正室子女，刻意寵壞，讓他們長大後一事無成，經不起風浪，或深染「嫖賭飲吹」等惡習；反之，繼室對待親生子女會嚴厲得多，該罵就罵、該打就打，讓他們接觸風浪，磨練性格與能力，不准耽於逸樂。在外人看來，可能覺得這名繼室很偉大，對正室子女好過親生骨肉，孰料這種善待實為毒藥。
苦日子才剛開始
旅發局昨天公布，去年訪港旅客按年下跌2.5%至5931萬人次，為自2003年「沙士」以來首次出現倒退，更估計今年會進一步再跌1.8%。深入來看，去年的旅客數字更教人不樂觀，當中作為主力的內地旅客減少3%至4584萬人次，最「值錢」的過夜旅客更下跌3.9%至2669萬人次。同時，過夜旅客人均消費額大幅縮減9.1%，至7235元。
對於旅客人數和消費額下跌，箇中原因大家都耳熟能詳，離不開中港矛盾（包括部分港人對內地旅客的不友善態度）、內地經濟放緩、內地打貪、內地人購買海外貨品的渠道愈來愈多（例如跨境網購、海南免稅店及親赴歐美日掃貨），以及港元兌人民幣升值等。
受這些負面因素打擊，本港的旅遊和零售業已經大叫救命，去年至今，零售企業裁員甚至執笠的消息時有所聞，尖沙咀和銅鑼灣等一線旺區亦開始出現「吉舖」。
最要命是，內地旅客減少的趨勢估計短期內不會逆轉，因此業界的苦日子只是開端。再加上除了旅遊業外，貿易物流、金融和專業服務這三大支柱產業也不見得好景，同時還有樓價下跌帶來的負財富效應，可以預見，未來兩三年的香港經濟難望樂觀。
不過，單就旅遊業而論，大家留意旅客跌幅的同時，亦應着眼於實際數字。例如去年的訪客雖然減少2.5%，但仍有5931萬人次，足足是2009年（2959萬人次）的雙倍以上；若單計內地旅客，去年的4584萬人次，更較2009年（1796萬人次）高出155%。換言之，現在的旅客數量要大跌逾半、內地訪客更要暴跌近七成，才會回到2009年水平。而當年即使在金融海嘯後「歷劫重生」，但旅遊和零售市道不見得太差（起碼遠勝於九十年代末及千禧年初），肯定不算是世界末日。
旅遊零售須自強體格
當然，本港旅遊和零售業能自2003年谷底反彈，頭號功臣絕對是同年開放的「自由行」政策，對此我們不容忘本。舉例說，若宣布由明天起叫停「自由行」，本港經濟肯定會陷入災難。然而，該政策一方面為香港經濟帶來大量好處，亦產生意料之外的副作用，嬌縱了旅遊和零售業界，令產業結構過分依賴內地旅客，更讓很多業界人士以為，只要坐着便能客似雲來、財源廣進，不必講求服務和貨色，逐漸怠惰於尋求提升競爭力和發掘更多賣點。
現在旅客數量是2009年的雙倍，內地訪客更高出155%，但旅遊和零售業界依然喊救命，正是過往幾年被慣壞之故，尤其是在結構上太依賴內地豪客的奢侈消費，當遇上內地打貪及訪客減少， 令廣東道和羅素街大量名店拍烏蠅，業界便遭受重創。這猶如被「後底乸」縱壞的繼子，慣了飯來張口，三餐鮑魚魚翅，一旦生活降低到中產水平便怨天尤人，遑論能夠自力更生。
對於旅客減少，各界當然應該反思原因及尋求對策，而這也是一個機會，讓部分被縱壞的業界稍為離開溫室，接觸風雨，務求自強體格，包括調整結構、提升競爭力及增加賣點，如此才可擔當為香港長遠的支柱產業。
高天佑[url=mailto:[email protected]][email protected][/url]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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